韩文彬（Robert E. Harrist, Jr.）重要眷注中国古代绘画、书法、园林等规模。正在艺术史酌量中，他还涉猎了中国艺术里的摹本、20世纪的中国打扮等质料景观，而且商酌过徐冰等现代艺术家的作品。

　　韩文彬1987年至1997年任俄亥俄州欧柏林学院艺术史教员，1997年起执教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与考古学系，现为“思沃格鸳侣中国艺术史讲席”荣歇教员。其代表作有《11世纪中国绘画与幼我生涯：李公麟〈山庄图〉》（1998年）和《铭石为景：早期至中古中国的摩崖文字》（2008年）。

　　韩文彬教员正在2008年出书了The Landscape of Words：Stone Inscriptions from Early and Medieval China一书，该书是西方第一部以中国石刻为专题的酌量性著述，曾荣获2010年度美国亚洲酌量协会“列文森中国酌量书本奖”。十余年来，该书受到国表里学界的眷注和推许，然而，虽见零星的中文节译和缩译，惜无完备的译本面世。有鉴于此，北京大学出书社唆使了该书中文版的翻译，最终定名为《铭石为景：早期至中古中国的摩崖文字》。

　　《铭石为景：早期至中古中国的摩崖文字》办法正在地舆境况与人文景观的视野里侦查中国摩崖文字，周密商酌了东汉到盛唐的四组摩崖案例——汉中石门石刻、山东郑道昭题刻、山东北朝刻经及泰山唐代石刻，将摩崖纳入先秦至今世两千余年的书作发扬史，进而对中国文字景观作出兼具艺术史特质和跨学科视域的归纳商酌。北京大学出书社于2024年推出此中文版后，译者从本书实质启航，对著者举办了专访。

　　《铭石为景：早期至中古中国的摩崖文字》，[美]韩文彬（Robert Harrist）著，王磊、霍司佳译，北京大学出书社2024年5月

　　中国美术史酌量正在北美学术界有着浓密的本原，引人夺主意版块有先秦青铜器和晚期绘画等。您早期的酌量着重于宋代绘画，厥后是如何进入中国书法例模的？书法酌量与您其他的艺术史学术旨趣有什么闭系吗？

　　韩文彬：原形上，我原来的策画是成为一名酌量野兽派巨匠马蒂斯的专家，恰是书法开始饱动我转化为一名中国艺术史学者。

　　上世纪80年代，正在普林斯顿大学读酌量生时，我随方闻教员出席的大大都研讨课都聚焦正在中国山川画上，当然，山川画里就有良多文字。完全而言，我还对园林以及园林中呈现的地名形成过有趣，并以此行动我发布的一篇早期著作的重心。这些有趣的合理延长彷佛便是酌量可靠山川中的文字了。我一选定这个重心，就奔向了群山。

　　您的导师方闻先生正在中国绘画和书法例模卓有修树，引颈了亚洲艺术史酌量正在美国的发扬。1999年，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举办了“寄义于形”（The Embodied Image）大展，您和方闻先生协同主编了图录，您配合展览撰写的导言和著作都注重于中国经典书法。您是正在如何的机会下贯注到中国摩崖石刻的？

　　韩文彬：有个故事能够阐明我刚到普林斯顿大学时对中国摩崖石刻的清楚是何等微薄。

　　方闻教员开过一次书法重心的研讨课，并给一齐学生摆设了酌量标题。当时，一位学糊口算酌量《瘗鹤铭》。第一节课后，我问一位学姐：“瘗鹤铭是谁？”她善意地证明说，那不是一个体，而是一处石刻铭文。这大体是我第一次据说摩崖石刻，如你们所见，当时我有太多东西需求研习。然而，除了日本出书的大部头的《書道全集》表，当时并没有太多闭于摩崖这个重心的辅帮性学术原料能够查阅。只管我当时对摩崖石刻还缺乏认知，然而我即刻被正在大地皮相举办书写的念法吸引了。我念晓畅，这些文字讲述了什么，它与其所正在的处所有如何的相闭。

　　咱们相识到，您正在写这本书之前曾多次来中国展开摩崖石刻探问，稽核的收获以照片的局势反响于您著述的每一章。您能否叙一叙，实地稽核的体验怎么完全地影响到您的艺术史写作？哪些正在中国的稽核纪念最作难忘？

　　韩文彬：1998年，我入手下手为这本书举办学术性的稽核，于是我随妻子和咱们的儿子回到了中国，走向刻有铭文的群山。有几次咱们还出席了以中国和日本学者为主的稽核团。

　　每到一处摩崖咱们都市呈现，惟有正在原始境况中观察铭文，才气真正地领会它们。石刻酌量一样借帮拓片举办，但拓片并不行揭示文字与山川之间的相闭。比方，一首闭于瀑布的题诗能够行动拓片或印刷正在书里的文从来阅读；站正在瀑布旁边阅读这首诗则全体区别。你要做的只是到山上去。铭文周边的景物、往往能正在书写处所眼见的壮丽局面、乃至爬上巍峨的巷子抵达悬崖周围的些许危境，都成为了阅读摩崖文字的体验的一局部。咱们正在天柱山寻找郑道昭题刻的那天，风相当大，头顶的帽子都戴不住了。这确实有点惊险，但是大风擢升了阅读相闭玄门异人遨游于天空的文字的情境感。

　　对待领会摩崖与处所的相闭，切身拜望现场的感应确凿是难以替换的。咱们正在翻译流程中，也实地参访了您正在书中周密剖析的山东摩崖案例。面临现场境况，咱们有期间似乎马上理会了铭文刻造者的心情。

　　您的著述原名The Landscape of Words，能够译成“有文字的得意”或“文字达成的景观”，原本，这是一个需求开展证明的观点。中文版取名为《铭石为景》，兴味是通过牢记将山石转化为景观，略有差别，出处是咱们探求到原版书名的寄义容易被误会为仅由文字构成的得意。总的来说，闭于中国早期至中古摩崖文字，您会怎么界说“有文字的得意”？

　　韩文彬：原本，比拟Landscape of Words，我更热爱书名“铭石为景”。我希冀通过英文版原名通报如许一种见解：得意不光仅是天然的产品，也是人们通过侦查、思量、游历，以及措辞带来的转化而创设的东西。

　　措辞促成转化对本书尤为首要。一个纯粹的例子便是每个体都能够正在中国看到的东西：上面题写着“白叟崖”或“鹦鹉岩”一类名字的岩石。一朝有了这些名字，你就不行再以广泛的见识对待这些石头了；你会难以抗拒地呈现岩石与其名字所示意的实质之间拥有相通性。颂词、祷辞、经文和刻正在得意里的诗歌等各样文字都市调换咱们对它们所正在处所的反映。同时，书写的处所也决议了咱们怎么回应文字的寄义：正在爬上中国最神圣的山峰——泰山，瞥见唐玄宗的伟大铭文后，你会确信这是一篇首要的文本。假使只是写有“王生到此”或“李生、张生到此喝酒赋诗”的铭文，也会使那些昔人的体验成为当今读者拜访统一地方的体验的一局部。

　　卓殊康笑您承认中文版的书名，原本这也是您的学生薛磊和咱们协同切磋确定的。

　　古代中国的摩崖文字散布通俗，数目或事理高出的案例卓殊多。到明清功夫，摩崖刻铭乃至走向了弥漫，一如人们竞相正在绘画上题跋或钤印的状况。您正在书中就提到，泰山之上鳞集而同质化的游人题记曾令张岱感觉腻烦。

　　您为什么采取书中的这四组质料行动重要的商酌对象？正在展开完全的酌量时，又有哪些学者曾给您最首要的帮帮或策动？

　　韩文彬：我一度念过写一本闭于中国各个功夫摩崖文字的加倍全盘的书，然而很速认识到这凌驾了我当时能驾御的限造。我所采取的是我以为从汉到唐功夫最首要的几类早期铭文。这些铭文代表着区别类型的文本，比方颂词、诗歌、地名、佛经和政令，等等。它们对后代而言已经很有影响力。

　　提起也曾帮帮过我的人，我很康笑《铭石为景》将原版“序言”很好地翻译了出来。我希冀读者开始阅读那篇序，由于它是整本书中我最保养的局部：我叩谢了帮帮过我酌量的很多人。

　　正在中国，我所到之处都受到学者和父母官员的十分顾问。正在这里，我念十分提到赖非先生，他对摩崖石刻的多量酌量对我的商酌来说至为闭头。我正在北京时就据说过赖先生。记得是八月的一个酷暑的日子，我和妻子未经提前闭系就来到山东石刻艺术博物馆，念见他。他立刻显示答允襄理。他不光带咱们看了拓片，还带咱们去看题刻。一天傍晚，赖非佳耦给咱们做了鲜味的螃蟹大餐。我已经保存着第一次瞻仰下场时他送给我的那把葵扇。

　　泰山稽核途中，左起顺序为杰西卡·罗森、雷德侯、赖非和韩文彬（受访者供给）

　　您正在著述中翻译了良多长篇铭文，像《石门颂》《石门铭》《纪泰山铭》，等等。然而英译收获难以反响正在中文版里，只可将铭文还原为原始石刻的录文。有目共见，对待少许早期摩崖文本，释读自己就拥有挑衅性和争议性，更不消说将其翻译出来。正在这方面您有什么见识，有哪些心得？

　　韩文彬：当我入手下手写这本书，并面对留意研读和翻译那些令人生畏的古代文字时，我曾纯真地认为我只须总结一下它们的实质，描摹出大体的兴味，就能够不停商酌其他文明和艺术的话题了。我随即认识到搞错了。为了翻译石刻文本，我必需尽力领会每一个字，搜刮一齐的典故，并尽也许多地相识撰写铭文的人、铭文提到的人以及最初阅读铭文的人的汗青后台和生活。最终，这本书的写作年华抵达了我预期的两倍。

　　运气的是，我获得了不少伴侣和同事的帮帮，他们比我更熟谙中国的汗青、宗教和文学，并且比我更能干古文。他们大方地检讨了我的翻译和证明，修正了很多舛误。只管获得了他们的帮帮，但书中仍未免留有错讹，希冀读者能不停寻得它们。

　　您正在书中第三章叙到了释教限造里的文字尊崇——北朝人将石刻佛经视同神明自己。然而，对待中国人而言，释教起首是表来的文明，较之文字，释教正在中国的发扬相对较为晚近。您以为中古功夫中国人的文字尊崇是否拥有更深的文明本源呢？

　　韩文彬：是的，确实如斯。对文字的尊崇正在中国汗青中积厚流光，这种景象使得某些珍重文字的释教见解正在中国获得运用。正如我正在《铭石为景》第三章中试图显示的那样，书写的佛经是尊崇对象，拥有与图像或遗物一概的位子。刻正在泰山上的《金刚经》提到，正在佛经呈现的地方，佛陀本尊也就正在那里。正在释教传入中国的东汉功夫之前，释教里的开阔这一观点彷佛并不存正在于中国（庄子也许是各异），它不光策动了诸如云冈石窟昙曜五窟那样的巨像，还催生了泰山、铁山以及山东其他区域的巨型的释教刻经。

　　正在这本书里，您接受了西方汉学古板，也操纵了诸多友邻学科的表面，比方，正在商酌指向迥殊处所的汉代铭文时，您借用了措辞符号学中的观点。同时，您的商酌也拥有明显的艺术史特征，书中既相眷注书法气派的微观视角，也有对石刻合座视觉性的夸大与反思。您怎么对待这三者的协调？

　　韩文彬：正在做艺术史酌量（蕴涵摩崖石刻酌量）时，我试图做的不是从任何预设的本事或表面启航，而是跟从我希冀认知的艺术，让它指点我找到最有收获的领会和阐释体例。对待《铭石为景》，最首要的本事便是野表稽核——去现场侦查和拍摄铭文，站正在作家和原始读者站立过的地方。假使是触摸石头皮相也向我传达了闭于文本和境况的协调的新闻。

　　另表，毫无疑义，根底汉学酌量吞噬了我事业的很大一局部，就像测试解读铭文的寄义并确凿地翻译它们那样。我也必需控造书法气派的汗青，这是方闻教员正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教学中卓殊尊敬的。同时，我还依赖眷注中国汗青、宗教和文学的学者的酌量景观，也依赖涉及全国各地诸多能够称作景观文明的著述。后一类学术酌量的良好例子是段义孚的《空间与地方》（1977年）和西蒙·沙玛的《得意与纪念》（1996年）。

　　据您的学生薛磊讲，固然您重要努力于酌量中国古代艺术，然而时时指导学生眷注现代艺术的发扬。咱们看到，您对蕴涵中国艺术正在内确现代艺术也举办过钻探，您以为古代艺术和现代艺术之间有如何的相闭？

　　韩文彬：我不绝告诉学生，无论他们的完全专业规模是什么，他们都需求眷注现代艺术，由于无论一个体是抵赖识到这一点，他所处时期的艺术都市影响到人们对过去的艺术的领会。比方，很多酌量中国绘画的学者指出，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对元明功夫文人画的有趣入手下手上升，是由于这一阶段的文人画分离了宋代绘画的实际主义，而当时空洞主义正主导着欧洲和美国确现代艺术。就我个体而言，我热爱看现代艺术，一时也写少许闭于现代艺术的著作，由于它饱动我提出新的念法和证明。至于现代艺术和古代艺术的相闭，中国艺术家徐冰是我极钦佩而且商酌过的艺术家之一。实践上，几十年来，他创作的作品往往源于他对过去艺术的长远相识。比方，假使不探求扫数中国书作史，就不也许领会他最闻名的作品之一——《天书》的事理。

　　近些年，中古石刻酌量正在中国脉土卓殊炎热景观，除了对文本的汗青学阐释和对书法的气派剖析以表，也形成了越来越多珍重物质性或宏观的视觉性的钻探。正在《铭石为景》译出之前，不少中国青年学者依然眷注到您的这本书，并从中得到开辟景观。

　　正在教学了这么多年艺术史课程之后，我认识到要真正地瞥见任何艺术作品是何等的清贫，无论是瞥见刻正在石头上的书法，仍是瞥见画布上的油画。就正在迩来，一个学生给我发了少许我自认为很熟谙的一幅名画的照片，但是，看着这些非常明晰的照片，我惊诧地呈现画中居然有这么多我从未真正贯注到的实质。反屡次复地留意侦查酌量对象的绝对须要性是艺术酌量的一种重要的挑衅，当然，也是最大的兴味。韩文彬讲汉唐摩崖文字景观